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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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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寶嫣醒來時,陸道蓮並不在房中,他已經去忙了,被留下的宮人和小觀時刻註意她的動靜。

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進來看看她,“聖上交代奴婢等照看好女郎,在未央宮女郎可以隨心所欲地走動,任何事有需要吩咐奴婢們來做即可。”

“聖上還交代,待會有太醫來為女郎把脈,安胎藥興許會苦,但會配上蜜餞子,女郎若是不嫌棄都喝光了,聖上回來會給女郎一些獎勵。”

這話雖是讓宮婢傳達的,但是聽起來就像陸道蓮親口說的一樣,很有調-情的意思。

寶嫣有所領會,不好當著宮人的面羞臊,只好裝作無事般點頭,“太醫什麽時候到?”

宮人:“等女郎梳妝後。”

寶嫣入住未央宮,陸道蓮對她的寵愛無所保留,眾人皆知她身份非同小可,被冊立為皇後是遲早的事,都對她恭敬有加,提前像對皇後那樣禮遇。

太醫姓柳,鶴發白須,看上去就像醫術高明的聖手,不過人也很嚴厲。

看寶嫣就如看自家年幼的孫女,在知悉了寶嫣在蘇家的吃食口味後,搖了搖頭:“女郎不可再吃糖了。”

待到安胎藥呈上來,柳太醫當著寶嫣的面,十分殘忍地將那一小碟蜜餞子端走,小觀護主心切祈求道:“太醫大人,留一小塊吧,就一小塊……”

柳太醫:“不行,這個月來,你家女郎每喝完一碗安胎藥,就要用些甜的果子、蜜餞子漱口,這樣下去何止是對腹中胎兒不利。”

“更會對你家女郎的身子有影響。”

他看向寶嫣,對上那張略顯疑惑和驚惶的小臉,解釋道:“曾經也有婦人與女郎情況相似,以至出生時,導致母體難產……”

寶嫣有點嚇到了。

柳太醫:“所以也是為了女郎好,還請女郎暫且戒口吧。”

小觀:“那,那還是聖上吩咐給女郎準備的。還說女郎都吃了,會有獎勵呢?”

寶嫣沖小觀搖頭,不好意思地對太醫道:“小觀的話大人不必當真,我會謹遵醫囑的。至於聖上那裏,我自己跟他解釋。”

天子的話當然是不能違抗的,天子的寵愛也是一種榮耀。

柳太醫理解地道:“聖上應是不知道女郎的身子不適合再多吃甜食了,等開完藥方,我也會親自向聖上表明的。”

寶嫣哪想到自己孕期喜歡吃甜的愛好被發現了,還要被告狀告到陸道蓮那去。

她想阻攔,卻擋不住太醫的熱心腸,只能任由跟她阿耶一樣年長的大人準備了一肚子的話,給年輕的新帝說道。

寶嫣聽到了偏殿的動靜,但她沒好意思仔細聽,在陸道蓮回來之前,她躲到了殿內一角,在一張臥榻上假裝看書。

結果陸道蓮還是很快尋到了這裏,腳步聲輕輕,但衣袍以及佩玉的動靜,還是叫寶嫣發現他來了。

她不由地屏息,兀自看書,等陸道蓮先開口提太醫告狀的事。

結果這人在她身旁坐下後,手扶著她的肩,用一種輕淡的語氣抱怨道:“柳太醫年紀太大了,若是普詩彌在,一定與他很談得來。”

寶嫣聽得雲裏霧裏,“為什麽?”

陸道蓮:“話多。”他好整以暇地戲謔地盯著她,寶嫣受不住他此刻幽深的眼神,好像下一刻他們就能吻到一起去。

“他,他說了些什麽?”她害羞地轉移話題,也很好奇柳太醫是怎麽告她狀的,“是不是說我……”

陸道蓮道:“他沒有說你,他在說我。”

要不然陸道蓮為什麽會拿柳太醫,當他那個愛說教的舅舅一樣相提並論呢。

偏殿時,柳太醫就道:“哪怕陛下要賜死臣,臣也要說,陛下不可再縱著蘇女郎吃甜食了,於她身子不好,她年少,陛下難道也年少嗎?”

陸道蓮:“……”

誰說要賜死他了,老家夥就比較喜歡玩這一套,試探試探他的脾性。

陸道蓮上榻,跟寶嫣挨著躺下,側身貼著她的背,手微微攬住她的腰,瞄向連她自己都沒發覺拿反了的書,淡淡說:“他是怪我,不疼惜你,縱著你吃糖,今日的蜜餞子就被他沒收了是不是?你說他會不會帶回太醫院自個兒偷吃了。”

他真的很沒正經,寶嫣剛聽得正好奇呢,就被他下一句話逗笑了,朱唇微開,艷若芙蓉。

陸道蓮看得極其認真,寶嫣瞥他一眼,輕輕推了他胸懷一把,“胡說,他偷吃我的蜜餞子做什麽。”

陸道蓮冷哼,他自己也是好心差點辦壞事,被說道一通,也要想點法子,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發洩出來。

不過蘇氏女笑得真好看,陸道蓮把她手上那本根本沒仔細瞧,裝模作樣的書搶過來丟到一旁。

又問她,“那碗安胎藥,你都喝了?覺著苦麽。”

就在不遠處的桌上,還留著宮人來不及收拾的碗碟,宛若泥土般棕黃的湯藥都見底了。

寶嫣一想起那股藥味,如遇難題,整張嬌艷的小臉都皺了起來,她吐露出小舌頭,可憐道:“苦的,好苦。”

陸道蓮眼神都落在她剛剛的動作上,“那怎麽辦,太醫不許你吃糖了,今後豈不是都得吃苦。”

是啊,寶嫣心有餘悸地點頭,一想到那樣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。

不知不覺,陸道蓮又靠得離她很近了些,幾乎面貼著面,呼吸交織,清晰可聞。

他聞著寶嫣身上的馨香和藥味,摸了摸她的下巴,誘哄道:“舌頭伸出來。”

寶嫣觸及陸道蓮黑眸中的深意,臉上一熱,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了,“讓我親親,親親就不苦了。”

寶嫣的身子被壓得越來越低,頭也平放到了榻上,陸道蓮俯首下來,寶嫣早就聞到了一股茉莉花香,只是一直不知道出處。

等唇齒相依,才知是陸道蓮嘴裏的花香味兒,他從不給她不好的體驗,寶嫣抱住他的脖子,仰頭追隨而去。

陸道蓮調整了下姿勢,翻了個身在寶嫣上方,更好地柔吻她,隔著屏風從遠處看,嬌俏的倩影就像被人捕獲在懷裏的一抹彩雲。

高大的黑影與她相伴相依,發簪掉落,烏發垂了一地,衣衫之間,仿佛不分你我地融為一體。

不能吃糖以後,寶嫣的藥碗旁,就多了一杯花茶,有時候她自己喝,有時候陸道蓮餵她。

他們沒在漢幽帝的喪期做,一切發乎情止於禮,氣氛中便多了些別樣的滋味。

難耐又隱忍。

連太醫也說,寶嫣如今的身子不太適合圓房了,哪怕她有時想,也只能靠忍耐緩解。

而陸道蓮也是,他忍不下去,好歹還能有手去舒緩,但是寶嫣親眼見到他晨間反應再大,撐得白色的褻褲弧度再高,他都閉著眼,俊容一臉悶燥,似是懶得去安撫。

他已經不是在昭玄寺的禪房裏,背著森嚴苛刻的普詩彌需要靠自己手動的少年僧人了。

他只要再等一段時日,等寶嫣誕下他的子嗣,他們就能再次彼此占有。

不過隱忍的代價便是宮人往未央宮送冷水的次數多了起來,寶嫣眼神微妙,臉紅紅地看著陸道蓮從她身旁起來,習以為常地走到隔間去沐浴。

這次他們可什麽都沒做,但寶嫣卻知曉,就在剛才,陸道蓮沈睡中抱著她,似乎在做夢,念了聲她的名字,然後貼得她很近,在背後蹭了蹭,褲子便弄臟了。

這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,之後連眼神都不敢輕易上,就怕會勾動天雷地火,你遮我掩,欲蓋彌彰地避開彼此。

在對方視線沒有落在自己身上時,才循著機會凝視回去。

陸道蓮登基大典準備妥當,定於後日一早舉行,由禮部安排,在指定的殿宇中設禦座,欽天監擊鼓,祗告天地、宗廟,新帝繼承大統。

各方彩排完畢,陸道蓮才被請去,走一遍流程。

他在未央宮時,寶嫣不知不覺間對他的依戀越加深厚。

他不在未央宮時,寶嫣便覺得伺候的人再多,還是冷清,她感受到了陸道蓮說的高處不勝寒的滋味,怪不得他不肯放她走。

原來他也是需要人取暖的,寶嫣就是他唯一的柴火。

好在,寶嫣沒冷清太久,就接到了宮人來報,她嫂嫂來求見的消息。

一般來說,林氏得知寶嫣在宮中,不會輕易打攪她,但是今日有所不同。

待到宮人離開,林氏一身素服,臉上卻面若死灰地在寶嫣跟前跪下,一切偽裝都憋不住了,“阿嫣,阿嫣你救救他們,救救檀郎和念念。”

寶嫣愕然吃驚地看著這一幕,“阿嫂,到底發生什麽事了?”

林氏從懷中顫抖地掏出一封信,遞給寶嫣,“有人叫我把這封信給你,你看看。”

信早已被人打開過,寶嫣閱覽了上面的字後,笑容驟減,面色與林氏一樣,驚懼緊張,她呼吸加快,問:“什麽時候,那些人什麽時候把檀郎和念念帶走的。”

林氏痛哭:“今日一早,我不過出門了一小陣,檀郎讀學去了,念念由乳母照料,等我一回來,就看到這封信被丟在念念的搖籃中。”

“阿嫣,信上說要你,要你……”

有人綁了蘇賦安的一雙兒女,威脅寶嫣,讓她和林氏看完信後都不得聲張,按照指使照做,否則就把他們的屍骨送回來。

林氏收到信本該派人去請蘇巍山和蘇石清的,結果剛下令不久,就被下人通知門口被丟了兩只死物。

這仿佛是個警告,卻輕易就將林氏嚇唬住。在她心裏兒女的安危最要緊,她不得不將派出去的人重新叫回來,自己選擇了進宮求見。

找寶嫣也是因為這事與她有關。

綁了蘇家玄女玄孫的人,逼迫寶嫣,讓她在今夜之內,毒死新帝。

不然就再也見不到她一雙親侄了。

信上沒有署名,也就不曾得知背後謀劃的人是誰,若是光收到這封信,寶嫣還會懷疑真假。

可現在林氏就在眼前,早已哭紅了雙眼,還親自給她跪下,寶嫣心中惶然,該怎麽選?

她猶豫不決,林氏心中也痛,罵道:“這是想逼我們蘇家謀反,謀害新帝,是要誅九族的。怎麽辦阿嫣?”

林氏慌了,六神無主,她當然想選救自己兒女,可是這麽一來,於蘇家來說就是滅頂之災。

她沒有人可商量了,只能來找丈夫的妹妹。

“那信上說,就是我們告訴了別人,挖地三尺,也找不回來檀郎他們。”林氏一想到自己無辜的兒女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受罪,恨得捶胸,發誓要把那些人生啖其肉。

寶嫣也慌,她萬萬想不到事情還能走到這個地步,是誰盯上了她,朝她下手。

聽著林氏難受的哭聲,寶嫣逼著自己鎮定下來,她心口劇烈跳動,深呼吸了兩次,才有所平緩,聲音啞然:“阿嫂,你,你等我想想該怎麽處理。”

她沒告訴林氏,她身邊有陸道蓮的人,這殿裏都是陸道蓮的耳目。

而幕後主導這一切的人,應當也知曉才對,這讓她怎麽瞞天過海,這已經不只是單純想謀害新帝了,這是想拉蘇家一起死。

“阿嫂。”寶嫣舔了舔發幹的嘴皮,她因為那一刻的殫精竭慮,腦子微微生疼,寶嫣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道:“你先回府好嗎,檀郎和念念,我會讓他們平安回到你身邊的。”

林氏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,“你打算怎麽做?你真要……”

寶嫣心中已有算計,但是怕引起林氏不安,於是搖了搖頭,“不方便說,阿嫂若是信我,就將一切交給我,若是讓檀郎和念念有事,我便賠了這條命給他們。”

林氏惶惶不安地離開,留下室內的寶嫣神色頹然凝重,直到小觀進來提醒,她才緩過神來。

“聖上回來了。”

陸道蓮彩排了登基大典,只等那天日子一到,就是名正言順的漢室國君了。

寶嫣神思一動,似乎有些明白了幕後的人,為何會這麽急迫地讓她動手加害陸道蓮。

“在想什麽?”

她掀開眼簾,眸光倒影出新帝俊秀的模樣,眼神還和今日一早離開她身邊時相同,藏有暗火,熱烈幽深。

寶嫣心律為他加快,在看見陸道蓮後內心深處更是一片歡喜的情意,可因方才發生的事,她整個人仿佛淋了一場雨,心緒濕噠噠的,連呼吸都染上惆悵。

她該怎麽告訴陸道蓮,有人拿她的親人要挾她,逼迫她奪取他的性命。

對方不許她與林氏聲張,也不知她身邊的耳目,有沒有將消息傳報給陸道蓮聽。

寶嫣艱澀地開口,“你留在我身邊那些人,可也在這宮裏?”

陸道蓮挑眉,似是不明所以:“你進宮後,他們便撤了,怎麽了。”

他給寶嫣留下的都是身手好的死士,如今在未央宮,最安全不過,剛好別處需要人手,陸道蓮就將人撤走了。

寶嫣忽然松了口氣,那就是沒有人給他通風報信,陸道蓮眼下還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。

“無事,我就是問問……”

陸道蓮:“方才你阿嫂來了,她與你說了什麽,你臉色不大好。”

寶嫣修為還不到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的程度,陸道蓮一提,她便呼吸亂了。

咽了口唾沫,寶嫣鼻酸眼紅地望著他說:“我,我……”

她“我”了半晌,陸道蓮依舊充滿耐心地等著她,“慢慢說,別急。”

寶嫣更加糾結著要不要說出實情,她不想瞞陸道蓮,可是涉及侄兒侄女的安危,寶嫣松開緊咬的唇,抱住陸道蓮,求助道:“夫君,我兄長蘇賦安,他的一雙兒女不見了。”

寶嫣隱去了信上指使她謀害陸道蓮的計劃,只告訴了陸道蓮這一件事。

先前林氏在,寶嫣不敢說出口的就是這個,要想找回孩子,光靠她二人必然沒什麽用。

還不如依靠陸道蓮的勢力,天子一怒伏屍百萬,要找人還不好找嗎?

對方這麽做的最終目的,其實就是逼她答應害死陸道蓮,至於求的是什麽,自然不言而喻。

寶嫣在讓林氏離開前,已經親手寫下一封回信交到她手裏,向幕後的人暫時表示她的思慮,她希望對方能給她一個考慮的時間,先不要拿孩子動手。

雖然沒有立馬答應,但是信上的字句,已經體現出了寶嫣的焦急,她心思動搖,再要再給些時間,說不定就會答應。

看在她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的份上,對方也會有所顧慮,畢竟有求於她的,是他們。

而趁她考慮的這段時間,寶嫣可以借陸道蓮的手下悄悄追查孩子們的蹤跡。

陸道蓮:“怎麽失蹤的?”

寶嫣用林氏的話道:“阿嫂說她今日出了趟門,念念還小,由乳母照料。她一回去,府內上下找遍了,都找不到孩子。”

“檀郎在讀學,下人去學府接他,也說不見人影。”

她始終沒提信的事,就擔心那頭聞得風聲,有個萬一,那她這輩子都對不起兄嫂。

寶嫣輕輕抽泣,語調中都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焦灼,“怎麽辦,夫君?孩子是阿嫂和兄長的命。”

陸道蓮輕撫她的背,垂眸斂眉,低聲道:“放心,我這就派人去找,一定幫你把他們平安找回來。”

說罷,他便揚聲叫來了人,吩咐事宜。

寶嫣聽著,欲言又止。

因陸道蓮方才的溫柔安撫,她心口仿佛有東西在拉扯,感到絲絲的痛。

她不想害了如今她最親近的人,可是她同樣做不到視親人於不顧。

歉疚的情緒盈滿寶嫣全身,腦子裏一團亂麻,不停鬥爭,她在旁慚愧而心虛地道:“不,不能太張揚大肆地找,對孩子們會有危險。”

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妥,擁著她的陸道蓮更加柔聲地安慰:“好,都聽你的。”

在這一刻,寶嫣對自身的厭棄達到頂峰。

陸道蓮眼神冷冷地覷向下屬,“都聽見了嗎?不得打草驚蛇,把人平安無恙地找回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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